走马神秘的费尔干纳谷地

图为距离奥什市20公里的“卡拉苏”大市场上售货的当地女孩。  孙长栋

图为吉尔吉斯斯坦奥什市的苏莱曼山。  孙长栋  

引言
 
 说起费尔干纳谷地，中国读者可能并不熟悉，甚至会感到这是天边一块遥不可及的陌生土地。通过因特网搜索你会发现，关于费尔干纳谷地的专门报道或学术研究少得可怜。然而，历史学家告诉我们，这片土地在我国的史书上被称为“西域”，汉朝时代的张骞就曾在此留下足迹；两千多年前这里就出产我们至今仍家喻户晓的“汗血宝马”。现代政治学家则告诉我们，这里是中亚政治风向的策源地。2004年吉尔吉斯斯坦的“郁金香革命”正是从这里发源的，2005年乌兹别克斯坦的“安集延事件”也是发生于这块土地。宗教界人士会告诉我们，费尔干纳谷地是中亚地区的宗教文化中心。经济学家又会告诉我们，这里是中亚最富饶的土地……
 
 感觉上如此遥远，然而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费尔干纳谷地又离我们如此之近。9月中旬，本报记者驱车驶入费尔干纳谷地实地采访，引领本报读者一起探访这块神秘而不寻常的土地。
 
 肥美神奇的土地
 
 在当地朋友马马尤素波夫的陪同下，记者驱车从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出发。驶过象征吉南北部分界线的长隧道，再翻越几座大山，行驶了近10个小时，我们开始进入贾拉拉巴德州。汽车走出大山，地势开始平缓，村庄也密集起来。我们跨入了费尔干纳盆地。费尔干纳盆地是天山和吉萨尔－阿赖山的山间盆地，海拔为330至1000米，通常被称为费尔干纳谷地。盆地面积约22000平方公里，东西长300公里，南北最宽处达170公里。它形如一只巨大的椭圆形盘子，镶嵌于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三国的交界地区。
 
 费尔干纳盛产瓜果蔬菜，物产丰富，今天记者亲眼见证了这块土地的富饶。路边平缓的田野上，种满了庄稼，玉米、水稻、棉花、烟草、西瓜、哈密瓜、西红柿、青椒，从粮食作物到蔬菜水果，品种繁多。公路上一群群过往的牛羊经常把我们的汽车阻挡在路边。
 
 在贾拉拉巴德州，我们参观了号称世界最大的野核桃林。傍晚时分我们抵达野核桃林，只见核桃林在夕阳的余晖中沿着山脉向远方延展而去，一眼望不到边。当地朋友马马尤素波夫从掉落满地的山核桃中随手拾起一个，告诉记者，这片野核桃林绵延几百公里，没人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
 
 在朋友马马尤素波夫奥什州的老家，记者再次感受到这片土地的肥沃。一栋漂亮的乡间别墅就建在小山坡旁边，院子里和院子外的小山坡上栽满了苹果树。马马尤素波夫带着记者走上山坡，只见溪水从山上的沟渠潺潺流下，满树红灿灿的苹果压弯了枝头，树下几只肥羊在悠闲地寻找嫩草。马马尤素波夫得意地说，这都是自家的苹果园，他甚至从来都不料理、不修枝施肥，苹果树每年秋天就能结出累累的硕果。这可真是一块肥美而神奇的土地。
 
 人口稠密纷争不断
 
 但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费尔干纳谷地这片富饶的土地，在人们心中却成为“贫穷、落后、矛盾与纷争”的代名词。自古以来，这里就争战不绝、冲突不断。即使在近一二十年里，这里也不断发生令世人瞩目的重大事件。震惊世界的血腥的民族冲突、恐怖分子的一度猖獗、“郁金香革命”起源和安集延骚乱事件，为什么这一切都偏偏发生在费尔干纳这片沃土之上？
 
 新疆社会科学院中亚研究所所长潘志平在其著作中曾讲到一个“麦子”的故事，正是发生在几百年前的费尔干纳地区。当时居住在平原的定居民与居住在山脚的游牧民之间一直存在残酷的厮杀。两个不相识的人相遇，就说一句“麦子”，如果两个人发音一样，那就是友好的同族人；如果发音不同，双方立刻拔出刀剑，拼个你死我活。中亚知名的“费尔干纳信息社”创始人基斯洛夫曾告诉记者，在苏联解体前后，费尔干纳地区的费尔干纳城和奥什州等地都曾出现严重的民族冲突，造成成百上千的伤亡。基斯洛夫当时在费尔干纳城亲眼见到，一个民族的青壮年手持武器沿街示威，见到异族便疯狂砍杀。
 
 自古至今的冲突往往源于对资源的争夺。马马尤素波夫说，费尔干纳地区人口增长迅速，目前已经接近1500万。这样算来人口密度已经达到每平方公里700人，甚至远高于我国南方的人口稠密地区。简单的农牧业生产显然难以满足大量人口的生活需求。迫于生计，费尔干纳地区每年都有上百万的劳动力远赴俄罗斯打工。由此也就不难理解，水和土地愈珍贵，对资源的争夺自然就愈加激烈。
 
 国界划分犬牙交错
 
 错综复杂的国界和众多的民族令费尔干纳谷地更加不平静。在去巴特肯州采访的路上，不时出现的边防岗哨提醒着我们，这里已经是划界复杂的边境地区。马马尤素波夫指着道路两旁的庄稼说：“你们看，这条路是属于吉尔吉斯斯坦的，但道路两旁的土地则都是乌兹别克斯坦的领土。”吓得我赶紧认真开车，唯恐一不小心汽车滑到路边的庄稼地，那可就是非法越境了。
 
 这里的边界和民族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历史上费尔干纳谷地并没有明确的国界线，苏联时期联盟中央人为地将费尔干纳谷地分割给几个加盟共和国。吉尔吉斯南部的贾拉拉巴德州、奥什州、巴特肯州，乌兹别克东部的纳曼干州、安集延州、费尔干纳州和塔吉克北部的索格特州把费尔干纳谷地切割得犬牙交错。马马尤素波夫说，目前吉乌、吉塔、乌塔边界有大量的争议地区尚未划定国界，另外各国境内往往还有不少其他国家的飞地。比如，吉境内有3个乌飞地、2个塔飞地，乌境内有7个吉飞地。“这里的跨境村很多，以前住东西院的兄弟两个现在却是分属两个国家的公民，给弟弟送个鸡蛋就得出趟国，”朋友笑着说。在采访中，与乌兹别克斯坦毗邻的巴特肯州卡达姆扎伊区区长达绍夫介绍说，虽然大家都努力避免发生冲突，但复杂的边界还是经常会给两国公民和相关部门带来大量的不便和纠纷。
 
 达绍夫区长告诉我们，在卡达姆扎伊区的17万人口中，就有80多个民族。马马尤素波夫善意地提醒我，在跟当地人谈话时最好不问对方属于哪个民族，当地人往往对此刻意淡化。在谈起当年的民族冲突时，当地朋友也表示，现在人们都在努力遗忘这些令人悲伤的往事，大家对此都避而不谈。然而记者却从中感受到，刻意的回避往往是因为心里尚有未解的结，避而不谈的背后往往是难以忘记。马马尤素波夫说，“吉尔吉斯民间有句谚语：五十年换一代人，一百年土地也变了样。时间会冲淡一切的。”记者真心希望各个国家和民族间永远和睦。但现实却是，由于上游水量的减少，费尔干纳谷地的紧张气氛也有所加剧。
 
 与中国越走越近
 
 在采访后期，我们专门探访了当地最有名的“卡拉苏”大市场。它是中国商品在中亚地区的主要集散地。整个费尔干纳谷地的商品供应都有赖于“卡拉苏”大市场。中国海关的临时闭关往往立刻引起当地商品价格的上涨。这里也是中国商人最集中的地方，据说有几千名中国商人常年在此经商。放眼望去，这里由集装箱堆集而成的商品区一个接着一个，车水马龙，人潮涌动。
 
 中国与费尔干纳的交往历史有几千年之久。两千年前，张骞出使西域便到过这里。几千年来，商贩和驼队通过丝绸之路将中国与费尔干纳连接起来。今天的费尔干纳与中国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了。两千年前，汉武帝曾专门遣使抬着金马来换“汗血宝马”，却被居住在奥什的大宛王抢了财物，杀了使者。而今天，各方都在想办法把自己的特产销往他国。在奥什的大唐中国商城，记者看到了中国最新式的家具。采访中，当地官员则向记者表达了向中国出口本地特有的大樱桃、拇指葡萄和高山奶酪的强烈愿望。
 
 在与当地一所重点中学的师生交流时，一个教师竟然准确地知道中吉乌公路已经修筑到哪里，还向记者问起中吉乌铁路的进展情况。还有学生向记者问起中国学校的状况以及如何去中国留学的问题。在采访中，记者感受到了当地人与中国加强交流的渴望，但同时也感到，虽然这里与中国近在咫尺，但人们的相互了解和交流还非常欠缺。记者相信，随着未来中吉乌公路的全线开通和中吉乌铁路的建设，费尔干纳将与中国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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