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到底在哪里

  

那么，贾府到底在哪里？

布衣侍者

《红楼梦》如此博大精深，这个题目似乎无关紧要，不值得探索，但存此悬念既久，不吐似为不快，这才执着地要写这篇短文。

在开卷的前几回里，让我们知道了甄士隐的家在姑苏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他家隔壁便是贾雨村寄居的葫芦庙。贾雨村得甄士隐五十两白银、两套冬装之接济，进京求取功名，中了进士，升了“本府知府”，这知府似乎是“姑苏府”，贾雨村又回来了。但不到一年，因“贪酷之弊”、“恃才侮上”，被革职。于是，便流浪到维扬，托朋友谋进了林如海家，做了黛玉的老师。

贾雨村授课闲暇在酒肆遇到了旧友、古董商冷子兴，遂询问都中有什么新闻，冷子兴便说起了都中之贾府。不久，黛玉被荣府的人接到“都中”，被“神京”的贾府收养。“都中”、“神京”，自然是指国都，天子脚下，书中写明是有着六朝遗迹的金陵、石头城。黛玉“自那日弃舟登岸时，便有荣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自扬州到金陵主要是水路，确是实写。

书中对刘姥姥一家的描述：“乃本地人氏”。刘姥姥劝姑爷狗儿的一番话里，可以看出他们住在石头城的城外，刘姥姥对狗儿说：“如今咱们虽离城住着，终是天子脚下，这长安城中遍地是钱，只可惜没人会拿去罢了。”这便让人费解了，这“都中”居然不是金陵，而成了长安城了。

再看对薛姨妈之子薛蟠的描述：薛家“亦系金陵人氏....

再看林如海病故时，贾琏护送黛玉回扬州，返回之前，贾琏派昭儿回府送信说：“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巳时没的，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的灵到苏州，大约年底就回来了。”贾琏在苏州把林如海葬入祖坟，“诸事停妥，贾琏方进京的，本该出月到家，因闻得元春喜信，遂昼夜兼程而进。”可见这里说的贾府所在的‘京’与苏州也相距遥远，不是金陵。

其实，不仅仅是贾府府第地点混乱，甚至宁、荣二府之座落排列都有不同的描述：贾雨村对冷子兴说：“去岁我到金陵地界，因欲游览六朝遗迹，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联，竟将大半条街占了。”而林黛玉初来贾府时，是这样描述的：“自上了轿，进入城中，便从纱窗向外瞧了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又行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分明是东西向之大街，黛玉乘坐的轿子自东口向西而来，先见到宁府，行不多远便是荣府。二府之大门均为坐北朝南。以黛玉之灵性，绝对不会看错；想必是贾雨村犯糊涂、转了向。还是刘姥姥精明，“一进荣国府”时，领着板儿，一早起程，顺利地“找到宁荣街，来到荣府大门石狮子前。”

写到此，掩卷沉思：太虚幻境里的十二钗册子，不管正册、副册、又副册，都标的是“金陵十二钗”，本来，由此可判定贾府就在金陵，确凿得没有任何理由予以否定。但上述情节中，作者何而又有不同的指向？这样一部超优秀之小说，故事发生的地点竟出现如此明显之混乱，作者原意是如此吗？就不担心读者之指责？

进而想到，《红楼梦》最初是以传抄的方式流传下来，传抄的过程中，不排除有人任意删改，尤其后四十回的续写，有人曾考证出对前八十回有恶劣之改动，但想不明白的是贾府地点之改动又有什么意义？近百年来，人们发现了若干不同的版本，尤其解放后国家设立了专门的研究机构，专家们有机会接触到所有不同之版本，在贾府地点问题上，是否所有的版本都是同样混乱之描述？这是一般爱好者无法予以核对的。

突然想到开头《凡例》中作者的几句话：“书中凡写‘长安’，在文人笔墨之间，则从古之称；凡愚夫妇儿女子家常口角，则曰‘中京’是不欲着迹于方向也。盖天子之邦，亦当以中为尊，特避其‘东’、‘南’、‘西’、‘北’四字样也。”这段话，与上述问题略有沾边。贾雨村应属官僚文人，他却没有论及“长安”二字，依然如“愚夫妇儿女子”一样的曰过“都中”，却没有说“中京”的话。

啊，“不欲着迹于方向也”，这句话似可让人顿开茅塞，或许雪芹先生“金陵”、“长安”、“都中”、“神京”之不断变化，便是“不欲着迹于”一个地点，他自己在躲避，朝代不明确，天子所在地也便不宜肯定。自然也不愿读者刨根问底地弄清贾府之准确地点。《红楼梦》是小说，在小说的故事里解得其中味，便是作者之初衷。由此而想到那些不着边际的探佚，更是雪芹先生不会赞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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