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望城的小镇上怀想湖湘先贤
今日世人知望城之名,大多因为雷锋。
事实上望城县之名的诞生和雷锋事迹响彻全国,皆是执政以后的事情。今天望城的区域,在清代曾分别属于长沙县与善化县。善化县与长沙县曾长期同为湖南省会长沙城的附廓县,1912年民国元年废府存县,善化与长沙县合并。1951年,又析分出望城县,而今已废县成为长沙市望城区。
行政区划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于望城一地就可窥一斑。
我曾经多次经过长沙北去京师,但总是没有时间过湘江再往西,去望城一游。
4月7日,我得意走马观花游了望城五个乡镇:新康、靖港、乔口、书堂山、铜官。
巧的是,我4月5日在老家邵阳应邀为一个机关工作人员做了一个讲座,内容为该机关负责人所要求:曾国藩的居官、居家之道和现代家庭文化、职场文化建设。4月6日上午去原属于望城县的坪塘镇拜谒曾文正公墓。而接下来的4月7日,游览了与曾国藩一生功业大有关系的靖港、铜官二镇。
靖港在明清两代,因湘江水运发达而极为繁华,此地商铺林立,樯帆如云。民国时期的史学家、外交家、邵邑先贤蒋廷黻在回忆录中,就说到他的父亲、叔父在靖港开了一个铁器店。他也因此才能离开邵阳来到省城的明德中学就读。
铁路兴而水运衰,靖港也就随之变得落寞、冷清了。多年后才作为一个旅游胜地重新进入到公众视野。
走在靖港幽深的小巷里,我想到了曾国藩在此与太平军水战而大败,羞愧而投水,幸亏被人救起来。此次同行的有湘军和晚清研究大咖谭伯牛,对靖港之战,我就不饶舌了。——此处植入广告:请看谭伯牛文章:《曾国藩自杀未遂各界朋友纷纷点赞》
靖港之败,对曾国藩日后建立的盖世之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一次的耻辱和磨练,让文正公认识到兵事之险,经历此次大败,他应该是参透了生死,战胜了自我。有这碗酒垫底,他才能熬过咸丰五年、六年在湖北、江西、安徽与太平军拉锯战的苦日子。
在靖港的古巷里,我总在想象当年哪栋房子是蒋廷黻家族开设的铁器店。蒋廷黻的老家今属于邵东县,清代宝庆商人走遍大江南北,主要就是邵阳城东路即今日邵东县的人。直到今天,邵东商人依然遍天下,哪怕去老挝、柬埔寨那样的国家,亦有许多邵商。而小五金——即清末的铁器店仍然是邵东的传统产业。
与古镇靖港不同,书堂山小镇基本上是统一规划、新近才修好的旅游小镇。建筑以黄色为基调,看上去明亮而清爽。书堂山是“楷圣”欧阳询的故里,也是他魂归之处。据说他和其子欧阳通曾在此地读书、临池。
欧阳询官至银青光禄大夫、给事中、太子率更令、弘文馆学士,但后人记得他的,多是其书法成就。我认为近两百年来,写欧体字最好的两人亦是湖南籍:安化的黄自元和新化的邬惕予。
▲黄自元所书千字文
曾国藩对书道亦颇有研究,书法造诣不浅。他早年在京城时,常与亦师亦友的同乡何绍基探讨书道。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的日记中,曾国藩写道:
子贞现临隶书字,每日临七八页,今年已千页矣。近又考订《汉书》之讹,每日手不释卷。盖子贞之学长于五事:一曰《礼仪》精;二曰《汉书》熟;三曰《说文》精;四曰各体诗好;五曰字好。此五子者,渠意皆欲有所传于后。以余观之,此三子者余不甚精,不知深浅究竟如何。若字,则必传千古无疑矣。
在与诸弟的家信中,他屡屡嘱咐各位弟弟好好练字,对九弟曾国荃的正楷赞许有加。他在戎马倥偬之际,仍不忘书道,曾在日记中记载他梦见向大书家刘墉(谥文清)请教用笔之法。曾文正公在立德、立功、立言三方面皆为后世垂范,他的书法成就也就被其他方面的成就冲淡了。
于铜官古窑,我看到了出土的一件唐代瓷器,这件瓷器上面有一首五言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这是哪一位多情的湘女吟咏的呢?她是在湘江的船上,或者是湘江岸边的某个小镇,遇到她心仪的一位年长男士,男士已有妻室,她亦不愿为其侍妾,于是春风一度后,留下如此伤心缠绵的诗句?明白如话却有穿透千年古窑的力道。是什么原因触动了整日劳作的工匠,他把这首诗写到瓷器上?
历史就是这样无情,后人往往只知道欧阳询、曾国藩、蒋廷黻这样大人物的名字。而那位发“君生我未生”伤心之语的女子,以及题诗于瓷器的工匠,他们的名字永远湮没在时光的尘埃中。
来源:文史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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