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沃：个人的魔幻之城

德尔沃：个人的魔幻之城

 

【比利时】德尔沃《小镇破晓》（1940年） 《孤独》（1955年）

 

一

 

上世纪六十年代，拉丁美洲出现了震动世界文坛的“文学爆炸”现象。其中以马尔克斯、略萨、科塔萨尔、富恩特斯等主将们创作的长篇小说被冠之为“魔幻现实主义”。魔幻现实主义的涵义可以说是变形与夸张、想象与现实的奇妙结合。在那些小说家笔下，拉丁美洲的现实被赋予一层神秘莫测的光环。但小说毕竟是小说，读者面对的始终是文字。因此对每一个读者来说，无不是借助文字来展开自己的想象。

但绘画就不同了。

绘画始终是视觉的冲撞，尽管在绘画史上，也免不了各种各样的主义，但那些主义多半都停留在写实层面。就主义二字来说，也不过是表达手法和表现内容的不同。只有当布勒东发表“超现实主义宣言”之后，投身这一阵营的画家们才率先从视觉层面上给读者提供耳目一新的观看感受。

按布勒东在超现实主义第一次宣言里的说法，超现实“即迄今遭到忽视的某些联想的形式，同时也信仰梦境的无穷威力，和思想能够不以利害关系为转移的种种变幻。它趋于最终摧毁一切其他的精神学结构，并取而代之，以解决人生的主要问题”。

如果以这段话来作精确衡量的话，堪称超现实代表画家的就既不是达利，也不是恩斯特，而是法国之外的比利时画家德尔沃。实际上，德尔沃从未参与超现实主义活动、甚至根本就不是该运动中的正式成员，就此来看，我们今天与其说德尔沃的画作是超现实，也不如说他是魔幻现实主义画家。

因为在超现实强调的梦境之外，德尔沃还更多地体现出一种似梦非梦的幻觉色彩。

 

二

 

对于梦，从古至今的学者几乎都对其进行过个人表述。在柏拉图那里，“梦是一种情感的产物”；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梦是一种持续到睡眠状态中的思想”；在尼采那里，“梦是白天失却的快乐与美感的补偿”。凭借1900年出版《梦的解析》而横扫欧洲知识界的弗洛伊德则干脆认为“梦是愿望的达成”。

德尔沃的画作是哪种？

可以说，全部是，又全部不是。说全部是，是我们面对德尔沃的画面之时，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种种面对；说不是，则在于德尔沃的画面提供了一种完全属于个人存在才表达出的感受和领域。

并不需要细细分辨，德尔沃画面的构成元素几乎一目了然。撇开其1919年踏上绘画之途的早期作品，德尔沃进入三十年代后的成熟之作，似乎只专心致志地刻画了几个不多的形象。它们分别是骷髅、裸女、火车、房间、楼梯、街道、车站、广场等等。还能被观众注意到的是，这些形象几乎都集中在夜晚出现，似乎到了夜晚，德尔沃便在一个个梦境中遇见他们，于是起身将其挽留在画布之上。

一幅幅看德尔沃的画，令人惊讶和着迷的可分为好几个部分。

首先，那些夜晚本身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感受，尽管那些画布上的夜晚有夜晚该有的黯淡，但那种黯淡绝非我们可以身临其境的黯淡。画面运用的深浅对比色泽几乎使那些夜晚像是从遗忘的远古走来，因而在黯淡中总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诡秘。尤其那种诡秘提供的寂静仿佛驱赶了所有声音。

其次，夜晚所笼罩的建筑也不是德尔沃生活其间的二十世纪建筑，那些一幢幢精美无比的造型结构更像来自苏格拉底时期的古希腊，似乎那些在时间中早成废墟的建筑在德尔沃的画布上重新得以矗立。但奇怪的是，即使那些建筑真的来自远古希腊，读者从中却又能看到它们的现代意味，因为它们旁边就是工业时代才诞生的火车和铁轨。

再次，德尔沃画面上的街道总是显得无比荒凉，但那些荒凉却不是因为街上无人，恰好相反，在德尔沃的街上，到处都是裸女。她们或独自出现，或结队成群，但不论画面上出现多少裸女，街道的荒凉感总是不退，也没有任何人能提供准确无误的解释。

最后一点，德尔沃画笔下的裸女以及偶尔现身的绅士和警察，更是无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唯一能确认的人物，仅仅是凡尔纳幻想小说《地球中心之旅》中的学者林登·布鲁克。在好几幅画中，布鲁克都现身其中。但除了那幅《不安的街道》，布鲁克的每一次出现都是侧身而立的姿势，左手抬起眼镜，仔细鉴定右手举起的宝石类物品。

在德尔沃的画布上，被小说家虚构得有血有肉的布鲁克也无非是件道具。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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